大学群落的地域性经济贡献探究——以美国波士顿地区的8所研究型大学为例

北京外国语大学高等教育研究所 李茂林

随着社会经济和高等教育的迅速发展，高校聚群的现象越来越明显。众多大学共存于同一个城市或地区，形成了一个大学群 落。较之一所大学与所在地区的关系而言，大学群落作为一个整体，对所在地区社会和经济的发展有着更加直接的推动作用。美国波士顿就是这样一个极具代表性的 地区。波士顿地区高校林立，波士顿市人口不到60万，却有16所大学，而整个波士顿地区的大学数更是多达52所。众多高校所发挥的整体优势使波士顿地区成 为世界上建立人力资本经济区最为成功的案例之一，成为一个充满文化气息的知识经济发源地。

一、波士顿经济区和该地区的8所研究型大学

就地理范围来讲，波士顿地区主要是指由波士顿市及其周围的5个县——艾塞克斯（Essex）、米德尔塞克斯 （Middlesex）、诺福克（Norfolk）、萨福克（Suffolk）和普利茅斯（Plymouth）所构成的大波士顿地区。2001年，大波士 顿商业议会（the Greater Boston Chamber of Commerce）出版的一份报告显示，主要有五大产业群为整个20世纪90年代波士顿地区的经济增长提供了强大动力。它们分别是：（1）高端技术产业， 包括电脑软件和硬件、通讯、生物工程等；（2）金融服务业，包括银行业、保险业和风险投资等；（3）知识产业，包括高等教育、咨询行业以及科研机构等； （4）医疗服务业，包括医院、疗养院、门诊部和家政服务等；（5）旅游业，主要是指每年来波士顿地区的参观者的食宿、购买、娱乐、参观以及交通花费等。其 中第三项所指的主要就是波士顿地区丰富的高等教育资源。

波士顿地区的8所研究型大学是推动波士顿地区社会经济发展的主要力量之一，这8所研究型大学（以下简称“八 校”）分别是波士顿学院（Boston College）、波士顿大学（Boston University）、布兰德斯大学（Brandeis University）、哈佛大学（Harvard University）、麻省理工学院（MIT）、东北大学（North-eastern University）、塔夫茨大学（Tuffs University）和马萨诸塞大学波士顿分校（U Mass Boston）。“八校”在保持波士顿地区经济的持续增长和构建波士顿地区的人力资本方面做出了重要贡献。鉴于人们对哈佛大学和MIT已经比较熟悉，这里 只简单说明一下其他6所大学的情况。波士顿学院建校于1863年，是美国最古老的耶稣教和天主教大学之一，以人文学科教育为主。该校以连续获取高额的社会 捐赠而著称，位于全美接受捐款额最多的前50名大学之列。波士顿大学建校于1839年，该校第三任校长莱缪尔·默尔林（Lemuel Murlin）将大学定位为“位于城市的中心、以服务城市为其使命”。布兰德斯大学建于1948年，是美国惟一一所由犹太人主办的非宗派大学，崇尚小班教 学，是美国著名的“科研集中型”大学之一。东北大学建校于1898年，以“学生中心、实践导向和城市导向”为特色，在“八校”中拥有最大的本科生招生规 模。塔夫茨大学建校于1852年，以“培养各个领域——尤其是政界、医学界——的领军人物”而著称。马萨诸塞大学波士顿分校建校于1964年，该校旨在以 低廉的收费为波士顿地区的居民提供优质的高等教育，被公认为是全美城市大学的样板。“八校”都是综合性研究型大学，其中马萨诸塞大学波士顿分校属公立，其 他7所为私立。

二、8所研究型大学对波士顿地区经济发展的贡献

2003年，“八校”的相关研究人员联合发表了一份名为《经济增长的引擎——8所研究型大学对波士顿主要地区的 经济影响力》的研究报告。该报告从各个方面具体分析了“八校”所形成的大学群落从整体上对波士顿地区的经济影响力。本文以该报告为主要依据，详细分析“八 校”对波士顿地区的经济贡献。

（一）发展波士顿地区的人力资本

1.“八校”为波士顿地区的经济发展提供优秀的劳动力资源

加州大学学者詹姆士·瑞奇（James Rauch）发现，对一个地区而言，如果该地区居民的平均教育年限增加1年，那么该地区的总经济产值便可增加2.8%。（3）作为全美高校最密集的地区之 一，波士顿地区的高等教育质量在全美首屈一指。“八校”每年的新生入学人数占整个波士顿地区高校入学总数的45%。2000年秋季，共计有118,000 名本科生、研究生和接受专业教育的学生进入“八校”学习。“八校”吸引了全美乃至全世界的学子就读，2000年入学学生中的70%都是来自波士顿以外的地 区和国外。具体而言，哈佛大学和MIT的学生中有90%以上是来自波士顿地区以外；波士顿学院、波士顿大学和塔夫茨大学为70%；东北大学为60%；马萨 诸塞大学波士顿分校为50%。而这些来自美国乃至世界各地的学生在毕业之后却有相当一部分留在了波士顿地区工作，为该地区的经济发展提供了优秀的劳动力资 源。截止2001年，“八校”毕业的学生中，共有31万人在波士顿地区工作和居住，占“八校”历年来全部毕业学生总数的31%。

2.“八校”为波士顿地区的居民提供接受继续教育的机会

在知识经济时代，尤其是像波士顿地区这样以知识和技术为主导的经济增长区，知识和技术必须周期性地不断更新才能 跟上知识经济发展的步伐。这就需要人们不断地返回大学接受再教育。而“八校”都设有继续教育中心或者学院。它们所提供的课程当中有为想获取学位的公司员工 开设的夜校和周末教育课程；有为需要提升职业技能和丰富自身文化生活的人们开设的专业教育课程；还有为已经受过大学教育的人们开设的职业导向的证书课程。 如波士顿大学工程学院的“晚入学加速教育项目”和波士顿学院伍兹学院的“进步学习项目”都办得有声有色，受到社区居民的好评。值得注意的是，与那些接受全 日制教育的学生相反，接受继续教育的学生绝大多数都是波士顿地区的居民。以哈佛大学继续教育学院为例，该院93%的学生都是波士顿地区当地的居民。这个比 例刚好是哈佛大学其他学院来自波士顿地区之外的学生所占的比例。“八校”凭借它们强大的师资和科研实力，可以在继续教育方面提供一些其他2年制或4年制高 校所无法提供的专业性、学术性较强的课程。这也正是吸引大量社会人士来“八校”接受继续教育的主要原因。

（二）以强大的科研优势推动波士顿地区的经济发展

1.“八校”以汇集科研经费的方式拉动波士顿地区经济增长

近年来，“八校”的科研经费一直在增长。从1995年到2000年，“八校”的科研经费共增长了25.6%—— 平均每年增长4.7%。其中增长最快的是波士顿学院和东北大学，分别为每年增长16%和12.4%。“八校”科研经费的80%以上都是由联邦政府各个部门 赞助的，包括卫生部、国家科学基金会和国防部等；另外，还有18%的资金来自私营组织、基金会以及私人捐款等；只有仅仅不到0.5%的资金是来自波士顿地 区。2000年，“八校”的科研支出是15亿美元。据估算，这批科研经费中有95%都是花在了波士顿地区。也就是说，“八校”起到了一种“聚宝盆”的作 用，它们使得大量的科研资金流向波士顿地区。

2.“八校”与工业界的合作研究为波士顿地区的经济发展起到了积极作用

“八校”与波士顿地区的工商界进行了大量的科研合作项目，这些科研项目直接给波士顿地区的经济注入了活力。如 “制造业领头项目”成立于1988年，是MIT的工学院和斯隆管理学院共同主持的一个项目，目的在于改进制造业中的操作流程。除了大学的科研人员之外，该 项目的参与者还包括艾克里斯、康柏、柯达、英特尔、摩托罗拉和飞利浦等世界知名企业的相关研究人员。再如，波士顿大学的光子学研究中心成立于1994年， 在光子学技术的实际应用方面为大学科研人员和企业中的科研人员提供了一个合作交流的平台。

3.“八校”通过技术转让等形式积极推动波士顿地区新产业的发展

自从1980年美国国会通过《贝多法案》（Bayh-Dole Act）以来，越来越多的研究型大学开始参与到各种形式的新技术转让项目中来，积极寻求专利权的获得。这较1980年以前多出了许多倍。2001年，“八 校”一共签订了280项新科技发明的转让许可协议，专门致力于将大学的科技成果应用于市场，这些协议中包括建立41家新公司。同时，在波士顿地区还有其他 112家公司主要依靠大学科研成果的转让来运作。按照一项新技术许可协议可以带来100万美元先期投入来计算，“八校”与公司企业所达成的280项技术转 让协议，在未来5年内将会带来14亿美元的先期投入。此外，“八校”还对新注册的公司和处于早期发展阶段的公司提供一种更为直接的支持。如哈佛大学的技术 许可办公室和波士顿大学的公共技术基金都为大学科研成果的转让提供专门支持；MIT的技术转让办公室也为发明者的发明是否具有投放市场的可行性提供建议； 波士顿大学的光子学研究中心23,500平方英尺的孵化器空间足够容纳14家新成立的公司。

（三）“八校”自身运转对波士顿地区经济发展的推动

1.“八校”通过雇佣关系为波士顿地区创造了更多的就业岗位

2000年，“八校”共提供了48，750个工作岗位（包括为学生提供的兼职工作岗位），其中36,925个全 日制和11,825个部分时间制岗位。这个数量超过了波士顿地区的金融业和信息技术等行业所提供的岗位数量。该年所支付的薪水约为25亿美元，其中的22 亿美元支付给了波士顿地区的居民。并且，由于大学相对于其他行业来讲具有更大的稳定性，所以“八校”是维持波士顿地区经济稳定的一个重要因素。如2000 年10月至2002年10月，受经济波动的影响，波士顿地区的就业岗位数量减少了约58,000个，约占全部岗位数的2.8%。但是“八校”所提供的岗位 数量却增加了2,000个。并且，“八校”给其雇员所支付的工资在波士顿地区乃至全美都是最高的。2000年，“八校”所雇员工的平均年薪是51,000 美元，比该地区所有行业雇员的平均工资高出7%。“八校”还给雇员提供了大量的接受继续教育的机会。如在布兰德斯大学工作的非正式全日制员工每个学期可以 在该大学免费学习一门课程，并且他们的子女在进入该大学学习时可以享受只交纳75%学费的优惠政策。

2.“八校”通过购买和建筑花费推动波士顿地区的经济发展

“八校”不但是波士顿地区最大的雇主之一，也是波士顿地区商品和服务的最大买主之一。2000年，“八校”从波 士顿地区的其他行业部门中共购买了价值13亿美元的商品和服务。其中哈佛大学花费为2.75亿美元，波士顿大学为1.26亿美元，规模不太大的波士顿学院 也花费了3,400万美元。而大学的建筑花费通常是通过这样几种方式进行的：（1）雇佣当地的承包商和建筑工人；（2）经常性地更新和购买新的教学科研设 备；（3）建造一个好的工作和学习环境，吸引有才能的学者和学生到此工作与学习。2000年，“八校”在建筑方面花费总额约为5.5亿美元，创造了 3,300个就业岗位。

3.“八校”作为消费群体的大学生和游客对波士顿地区的经济发展也做出了贡献

“八校”众多的学生本身也是一个庞大的消费群体，他们在波士顿地区学习和生活，每天都会产生大量消费。同样，因 各种原因——参加学术会议、探访好友、和学校进行商业合作以及旅游观光等——而访问“八校”的参观者也要在波士顿地区进行各种消费。以2000年为例，该 年“八校”的学生和旅游者花费总数为11亿美元。其中，学生在食宿、衣物、娱乐、个人服务以及其他方面的日常开销共花费8.5亿美元；而以各种原因参观 “八校”的参观者的花费至少为2.5亿美元。

（四）致力于为波士顿地区的经济发展创造一个良好的空间环境

1.“八校”利用自身优势改善波士顿地区的教育环境

“八校”对波士顿地区公立中小学体系最突出的贡献就在于为这些学校的教师和学生提供了各种教育和培训的机会。波 士顿学院、波士顿大学、哈佛大学、东北大学、塔夫茨大学和MIT都开设有本科和研究生层次的教育类专业课程。更为重要的是，“八校”创建了一系列改善社区 教育环境的项目。如波士顿学院的“波士顿合作伙伴计划”，每年都支持一些大学教师和大学生到奥斯顿-布赖顿（Allston-Brighton）去，为当 地的教育行政人员和教师提供各种培训，提升他们的管理能力和教学水平；MIT的“教师科学和工程项目”是一种带有集中性质的、为期一周的培训项目，在每年 的7月末实施，该项目目的在于为波士顿地区的中小学教师讲授数学、物理、化学和生命科学领域的最新进展，提高他们的专业教学技能；波士顿学院的“联五计 划”，由来自波士顿学院的教育学院、社会工作学院、护理学院、法学院和管理学院5个学院的师生，为波士顿的奥斯顿-布赖顿和米申希尔（Mission Hill）地区的9所公立学校的学生提供各种教育培训等。

2.“八校”积极改善波士顿地区的社区环境

努力改善大学周边社区的环境，是大学为所在地区的经济发展做出贡献的重要途径之一。大学有时会参与社区的重建项 目，与社区的一些基层机构或其他一些参与社区服务项目的机构进行合作，共同致力于社区建设，以保持社区活力。MIT就一直致力于改进学校周边社区的居住和 工作环境。它最近的举措包括：为周边社区的公路、信号系统、排水设施等基础设施的建设资助了2,850万美元；马萨诸塞大学波士顿分校的“环境、海岸和海 洋科学计划”项目自1980年开始实施以来，就一直致力于海港清理的研究工作。该校多学科合作共同解决海港清理问题，并负责监控整个波士顿港全面恢复工作 的进程。“八校”在为中低收入的家庭提供他们能够承担的商品房方面也功不可没。一些大学在它们的社区内，直接给中低收入的家庭提供他们能够承担得起的商品 房。如MIT在东坎布里奇、北坎布里奇和坎布里奇港三地为老年人建造了700套单元房；东北大学的达文波特-考门斯项目（Davenport Commons Project）除了为学生提供住宿外，还为社区居民提供75套商品房。

三、结语

大学在社会进步和经济发展中起着动力源的作用，而众多的大学聚集在同一地区形成一个大学群落，更能对所在地区的经济发展产生持久而深远的影 响。大学群落对所在地区的社会进步和经济发展的推动是以其学术性作为基础的，它所发挥的作用是其他任何机构都无法替代的。德里克·博克说：“我们不知道一 个没有大学的城市会更富有还是更贫穷，因为谁也无法预知一个没有像大学这样的机构存在的社区会是怎样的一个情况。但是，我们相信，相对来说，很少有其他方 式可以像大学那样给一个城市带来如此大的经济效益。”从文中对8所研究型大学对波士顿地区经济发展贡献的分析中可以看出，波士顿地区的8所研究型大学已经 影响到了波士顿地区社会经济发展的方方面面，已经成为该地区的一个不可或缺的和极为重要的经济实体，“八校”给波士顿地区带来的各种财富的总和要远远大于 从该地区获得的资源的价值。作为一个整体，“八校”所产生的强大经济生命力和竞争优势令全美乃至全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刮目相看。在一个越来越以“月”而 不是以“年”为单位来计量竞争优势周期的时代，“八校”可以说是波士顿地区保持其区域经济竞争优势的主要源泉之一。同样，在我国，随着社会经济和高等教育 自身的迅速发展，大学聚群现象也越来越明显。如北京、上海、南京、武汉和西安等地都是高校的集中地。在这些城市中已经明显地形成了一个个大学群落。其他一 些省会城市、沿海城市等也同样开始出现了高校聚群现象。在“如何与所在地区建立和谐发展的关系”、“如何通过多种途径为所在地区的经济发展做出贡献”方 面，我们可以从波士顿地区8所研究型大学的做法中得到些许启示。

《比较教育研究》2009年第1期